教育“反内卷”,我们真正做好准备了么? | 二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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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脱嵌?如何脱嵌?
—— 兼评林小英与许知远在《十三邀》上的对话
文/王东
为何脱嵌?
2024年10月9日播出的《十三邀》第八季第六期中,北大教育学院副教授林小英与许知远一起来到林小英的母校长沙县第六中学,用一个小时二十四分钟的纪录片向世人展示了县中学生的生态画面,林小英在与许知远的对谈中所谈内容丰富,有些观点值得深入探讨:
关于教育极度内卷。林小英说:“如果从高一开始就把孩子的学习过程录下来,一直录到高三,然后把它压缩成一小时播放,你就能清晰地看到孩子是怎么由荣变枯的了”。其实,林小英的视野范围还是过于狭小了,孩子由荣变枯怎么仅仅是高中三年所致?让一个孩子从眼里有光、活蹦乱跳演化到目光呆滞、死气沉沉,是从小学就开始了。在十二年漫长的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社会教育的共同努力下,任何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对生命充满渴望、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孩子都被卷成一个对世间万物失去兴趣、觉得生命毫无意义、对未来不抱希望的“空心人”。而且这种内卷属于无效内卷,只为在竞争中赢过别人,所谓涨一分干掉一千人,所有的同龄人都是对手,这种教育理念是纯粹的社会达尔文主义,人类用了几十万年才从丛林中走出来,但是现在却在用教育让青少年重回丛林。
林小英在《十三邀》中还有很多并未深入的话题,比如身体和心理的健康。我不知道现在的教育为何会对孩子的这两个基础下手,就像把一栋大楼的地基毁掉一样。超长的学习时间、超量的作业、超负荷的考试早就引发社会不满,教育部也三令五申下达“减负令”,但是小学阶段现在是否真正实现了减负,也许要区分地域、家庭、学校,但是总体上并不乐观。到了初中阶段,是不分地域和学校的全方位违背教育部意见,任何一个孩子从早上进入学校到晚上回家,吃完饭继续写作业,每天至少要被摁在板凳上12个小时以上,久坐伤身,危害尽显。
2022年我国儿童青少年总体近视率为51.9%,其中小学生为36.7%,初中生为71.4%,高中生为81.2%。睡眠时长严重不足,《2022中国国民健康睡眠白皮书》显示,被调查的高中生平均睡眠仅6.5小时,初中生的睡眠时间平均为7.48小时,小学生为7.65小时。这表明中小学生的睡眠时长仍整体不足。《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2019-2020)》显示,95.5%的小学生、90.8%的初中生和84.1%的高中生的睡眠时长未达标。而根据教育部的规定,小学生每天的睡眠时间应达到10小时,初中生应达到9小时,高中生应达到8小时。教育部还规定,小学一、二年级不布置书面家庭作业,可在校内适当安排巩固练习;小学其他年级每天书面作业完成时间平均不超过60分钟。而初中每天书面作业完成时间平均不超过90分钟。教育部的这些规定在中小学,尤其是中学全面遭到违背,中小学生十二年如一日地坐在座位上,怎么能坐出一个好身体?
心理问题也不容乐观,近几年来,这些心理健康问题已逐渐从成人、职业群体扩展延伸至大中小学生群体,并呈现“低龄化”发展趋势。俞国良团队发现,小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检出率排名居于前三位的睡眠问题(25.2%)、抑郁(14.6%)和焦虑(12.3%),初中生研究结果表明:焦虑的检出率为27%;抑郁的检出率为24%;睡眠问题的检出率为17%;自我伤害的检出率为22%;自杀意念的检出率为17%;自杀计划的检出率为7%;自杀企图(未遂)的检出率为4%。高中生研究结果表明焦虑检出率为26.3%;抑郁检出率为28.0%;睡眠问题检出率为23.0%;躯体化检出率为9.8%;自我伤害检出率为22.8%;自杀意念检出率为17.1%;自杀计划检出率为6.9%;自杀企图(未遂)检出率为2.9%。由于儿童青少年知识经验和社会阅历的匮乏,以及心理社会性功能尚未成熟,一旦他们的心理健康问题不能得到及时预防、筛查和干预、矫正,很可能为成年后罹患心理障碍、心理疾病埋下伏笔,应验所谓“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治愈”。由此可见现在的教育对于学生群体的身心造成多么大的伤害,家庭、学校和社会用单一的评价体系来衡量一个孩子的人生成败与否应该被扔进历史的垃圾桶里了,林小英在《十三邀》中也说到了目前以成绩为标准的单一的评价体系,这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但是这些年非但没有改观,反而愈演愈烈,各地中学都在向衡水模式看齐就是例证。
单一的评价体系对中小学生的心理影响会绵延很长时间,北大心理健康中心徐凯文教授做过调查发现即使在北大的学生当中也存在着被评价的恐惧,学生寻求外部认同久了,每天都在被评价(考试成绩,排名)以后,又会产生对被评价的恐惧。大概在2016年的春季学期,徐老师和一些他认为有空心病特征的同学做团体咨询。这些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同学说:请不要夸赞我,肯定我,“你现在可以肯定我,下次就可能会否定我,我们讨厌被评判。”对孩子来说,从小到大被评价,到处参加考试,一路一直考第一就很爽吗?不是的。你知道比考第一更难的是什么吗?是每次都考第一。所以每次考出好成绩以后,孩子的恐惧感反而更强了,因为好名次太容易失去。到最后学习就和焦虑,恐惧联系在一起,以致于对学习产生厌恶。
其实基础教育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往往被忽略,就是与传统的割裂,传统文化精华与糟粕并存,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起码的孝敬与亲情我们还是要兼顾,教育当然在此承担着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我们已经听到过太多类似的情境,就是当家里有亲人,尤其是老人病重甚至病危,但是考虑到家里的孩子正在备战中考或者高考,于是家人就不告诉孩子这些消息,害怕耽误孩子的学习。我不知道这种“惯例”从何时而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惯例”。这种违背中国基本伦理传统,人为割裂亲情的行为为什么会成为“惯例”?对于一个人漫长的一生而言,与至亲的人告别难道不比那些考试更重要吗?那些考试和那些成绩难道才是一个人生存的意义所在吗?即使那次考试孩子考上了重点高中或者考上了清北,能换回来那一次与至亲的人生离死别吗?以成绩来判定人生意义的价值导向,不正是工业化以来工具理性所带来的糟粕吗?这样让一个个鲜活的人走向了割裂,走向了原子化,走向了孤僻,走向了真正意义上的人的价值的反面。
本期《十三邀》中并未涉及另一个重要议题,就是价值观层面。教育本身就肩负着文化的传承使命,文化中的核心是价值观。不过非常遗憾的是,现在即使这个层面也是问题多多,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某小学老师对孩子们说,赶紧把课桌抽屉里的课外练习册和状元大课堂都收起来带回家,明天教育局领导来学校检查,课桌抽屉里只能放教科书,如果有人问你有没有给你们布置课外作业,你们就说没有。孩子们都满口答应,其实孩子们每天都在做课外练习册上的作业。这样的事儿,老师不觉得有什么,学校也不觉得有什么,家长也不觉得有什么,孩子们照着老师的吩咐做就行了,也不觉得有什么,所以社会上出现了冒名顶替、抄袭、学术造假等等不诚信案例,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这是从小到大接受的欺骗隐瞒教育所结出的恶果,是顺理成章的恶果。这种教育侵蚀的就是我们的价值观,即使诚信这种价值观已经绵延了几千年。
十二年的软硬兼施,重重压迫,终于把孩子送进了大学,家长和老师都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中学老师和家长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简单的想法,以为孩子进了大学就万事大吉,其实不然,大学不是天堂,大学教育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充满人文主义情怀。相反,在理性主义、功利主义盛行的大学,在大力发展理工科、人文科学越来越式微的今天,那些整日里看起来忙忙碌碌的大学教授、博导们无非就是在申报课题、参加各种学术会议、答辩、讲座等等场合中飞来飞去,名利兼收的事情大家都积极去做,看起来很忙,实则毫无意义,更不会有人去关心关注一个学生的身心健康。高校里对于一个教师的考核与中小学对于一个学生的考核如此的相像,以成绩为单一评价体系的考核毁了学生的多元发展可能性,而以课题、论文为主的评价体系也会具有强烈的导向作用,让一个成年的高级知识分子放下所有身段去争去抢,育人反而成了副业,有项目就有经费就能名利双收,这些成了高校教师的主业。当一个隐忍了十二年的孩子,即使身心问题在中小学阶段没有爆发,但并不代表着他(她)一定是身心健康的来到了大学。大学并不能为他(她)带来真正的改变。我们先看看一些来自大学的数据:
据2021年教育部发布的数据显示,我国大学生体质健康达标优良率基本上没有增长,且大学生体质健康“不及格率”约30%。在各类社交平台上,越来越多的年轻用户分享出自己因体质问题导致的意外和疾病经历,如“打了个哈欠下巴脱臼了”“军训踢正步把自己踢成骨折”等情况,这些案例被称为“脆皮大学生”。“脆皮大学生”不是从大学开始“脆皮”的,他们的体质是十二年的久坐写作业造就的。
另一个是心理健康问题,《2022年大学生心理健康状况调查报告》指出,大约21.48%的大学生可能存在抑郁风险,45.28%的大学生可能存在焦虑风险。北大心理健康中心徐凯文教授做过调查,北大一年级新生中有30.4%厌恶学习或认为学习没有意义,还有40.4%认为活着和人生没有意义,最极端的就是放弃自己;这些特别优秀的年轻人,成长过程中没有明显创伤,生活优渥、个人条件优越,却感到内心空洞,感觉不到生命的意义和活着的动力。他认为,“空心病”是一种价值观缺失所导致的精神障碍,它表现在抑郁、孤独、自我缺失、外部认同、被评价的恐惧、自杀倾向、自我否定和厌恶等方面。当代青少年的心理障碍与误区,其原因既有社会层面也有教育层面,集中表现为现代化进程中社会规范的剧烈变动,它们包括:价值观的多元化、父母和孩子的代际差异、评价体系极其单一以及功利化的教育等。当然这个是北大2021年的数据,现在各个高校大学生心理健康检测的数据其实更加触目惊心,只是没有公开罢了,我们真的想要一个能考上985、211大学但身心不健康的孩子吗?而且能考入211以上高校的孩子仅占每年全部高考学生的5%多一点,如果你的孩子既没有考上211以上高校,同时身心也极度压抑、焦虑,那么你会怀疑让孩子接受现行的教育是正确的选择吗?
而且到了大学你会发现,大学中稀见真正热爱学习、真正追求科学真谛的学生,反倒是从小到大的功利性培养造就了现在的大学生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现在高校讲究一个抬头率,大学生上课期间玩游戏,看手机,就是不抬头的比比皆是。中小学阶段禁用手机而到了大学手机解禁以后的疯狂可想而知。大学生对于各种各类讲座也不感兴趣,但是各种会议和活动如果有学分加持,那就会去,学校也充分利用了这一点,要求学生必须去参会,可以加学分,于是学生刷着手机参会拿学分,讲座人自己讲自己的也不管下面有没有人听,组织者只要有人讲有人听就算完成任务,这样的“水讲座”“水大赛”“水课”在大学里比比皆是。对于大学生来说,这些学分会影响到学生的综合测评,而综测分最终会影响到保研、评优、申请奖学金等等。无利不起早,大学生只做对自己加分有利的事儿,所谓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就是这样,这也是经过漫长的中小学“唯成绩论”教育“养成”的习惯。但是在这种习惯里唯一看不到就是热爱和兴趣。可以说这种病态的教育对一个人的负面影响从小学会一直延伸到大学,再到一个人的一生。
孩子病了,其实是家长病了、学校病了、社会病了。教育沦为一门生意,一些显而易见的例子,如上海一所重点中学发给高三老师的高考奖金比一所普通中学一年的运营成本还要高。而大学也日渐沦为职业介绍所,基础教育到高等教育背离了教育的本质走向异化,这些病变最终都会投射到孩子身上。我们可以听到老师说、校长说、教育专家说、家长说,唯独听不到孩子说,孩子是处在教育链最低端的人群,本是教育结构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但却无处发声,最终,孩子只能用身体和心理的疾病来做出反应,映射出来的却是社会的疾病,而且病得不轻。
当一个孩子从身体到心理都遭到现有教育漫长而又痛苦的折磨之后,所有人都会反思,为什么教育会变成这样?让孩子变得身心都不健康是我们的教育想要的结果吗?为什么我们明知现在的教育异化却无法改变?既然无法改变,脱嵌是不是唯一选择?
如何脱嵌?——从肉体到心灵
回答如何脱嵌问题,首先要问的是教育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吗?众所周知,教育不是先天存在的,教育不是世界本体,教育是后天的,是有了人类社会以后才出现的,教育以后也终将消亡,所以教育不是必不可少的。而且我们现在的教育,只有知识和技能的授业,丧失了传道、解惑的育人功能,背离了马克思主义的人的全面发展的理念。教育的本质是让人成为人,而不是机器。
既然当下的教育让一个个孩子身体、心理都走向不健康,让一个个孩子与家人亲情割裂,走向原子化。让一个个孩子找不到生活的意义而成为“空心病”人,那么该怎么办呢?
林小英在《十三邀》中说,要让我们的孩子不要过度嵌入现在的教育体制,而是要尽可能从中脱嵌出来。
脱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没有人做过统计,有多少中国的家长已经认清了现在教育体制的弊病,决心要把孩子解救出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脱嵌。但《中国学生出国留学趋势调查报告》显示:近五年来,初高中学生对本科及以下阶段留学的需求逐渐增多。意向出国就读本科及以下的人群年龄主要分布在15-21岁,且17岁及以下意向人群逐步增多,这与很多家长对于国内的教育现状不满息息相关。如果一个高净值家庭有条件将孩子送出国去读书,当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还有一些家庭把孩子送进国内的国际学校,为将来的出国做准备,较早地脱离了国内的教育体制。这表明了这些家庭对于从现行教育体制中脱嵌出来的决心,但对于大部分中国家庭来说,高额的国际学校费用及海外留学负担,让这些家庭只能望洋兴叹,把孩子留在国内继续煎熬仿佛是不得已之选。
既然肉体无法从现有的教育体制中脱嵌,那心灵层面呢?卢梭说:“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教育本应是让人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的康庄大道,是打开重重枷锁的不二法门,但现在教育却成了重重枷锁的重要部分。肉体被枷锁层层锁住,但是枷锁锁不住人的心灵。林小英说:“什么学习争分夺秒,只争朝夕,朝夕那么漂亮,你看夕阳就快上来了,干嘛不去看看?”其实家长、教师是可以引导孩子去看夕阳的,是可以助推孩子去解放心灵的,文学、艺术、体育运动、旅行等等,都可以让心灵得到慰藉。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正如前文所述,孩子现在连睡眠时间都无法保障,哪里还有时间去看夕阳,谁不知道夕阳很美?谁不愿跨越山海?谁不愿徜徉在布拉格广场?谁不愿听着秋日私语?时间从哪里来?如果孩子花了时间在这些上面,第二天就面临着迟到、作业没有完成、课文没有背诵、考试题不会做,综合测评各种扣分,压力如山呼海啸一般扑面而来,昨日夕阳带来的美好瞬间被摧毁殆尽。
脱嵌,即使心灵稍稍脱嵌一点,就会面临更多的“负债”,然后孩子要牺牲更多的睡眠时间去“还债”,每个孩子都被深深地嵌入在了这个教育体制中无法自拔。
我们不是找不到这样的案例,就是完全脱离现行的教育体制。童话大王郑渊洁就是一个这样的父亲,他让自己的儿子郑亚旗仅仅小学毕业就辍学在家,他自己编写教材教儿子,脱离了学校教育的郑亚旗并未“长歪”,就像在学校里的孩子不一定就能“长正”一样。但是这样的案例是不可复制的。绝大多数的孩子还是不得不面对每天的学校生活。
脱嵌的关键在哪里?学校能让孩子脱嵌吗?人们都说,教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是园丁,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如果每一个教师真的做到了成为每一个孩子灵魂的工程师,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多身心不健康的孩子了。当一个教师在成为孩子灵魂的工程师与年度考核、评优、职称评定等发生矛盾时,做一个世俗的人会成为绝大多数人的选择,而这些年度考核、评优、职称评定无不以学生成绩为重要依据,我们说对于孩子的评价体系过于单一,那么对于老师的评价体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对于一个校长的评价体系,对于教育局领导的评价体系呢?教育局能不能不在全市范围内给各个学校排名?校长能不能在本校范围内不给各年级各班排名?老师能不能在班级范围内不给每一个孩子排名?放到更大范围内,能不能取消那些985、211、双一流、全国重点高中、省、市重点中学的排名?如果这些都做不到,那么这些排名最终都会落到每一个孩子的头上,所谓时代的一粒粒灰尘,落在每一个孩子头上,都是一座座大山。
脱嵌,学校指望不上,因为在学校里把课间十分钟留给孩子都做不到,还能指望学校什么呢?那么家长呢?孩子能指望家长吗?家长其实是孩子唯一的指望,也是孩子可以期待的唯一指望,自己的孩子如果自己都不疼,那孩子还能到哪里寻求帮助呢?孩子就像一张白纸,上面写满了家长、老师、学校、社会的“谆谆教诲”,“不好好学习,就考不上大学,考不上大学,你这一辈子就完了”,这么一句毫无逻辑的话如今却成为多少老师、家长、社会奉行的“金科玉律”,也成了无数孩子头上的“紧箍咒”。所以要脱嵌,其实是家长首先要脱嵌,教育是一个社会化的过程,家长先于孩子完成了社会化,所以自然带有种种社会化的烙印,家长被学校和社会长期规训成今天的模样,也会像很多学校老师那样想当然地认为通过卷学习考上大学找到好工作这辈子就算成功。家长能不能摆脱世俗的偏见是孩子心灵脱嵌的关键。我们现在提倡“家校协同育人”,这个观念本身没有错,家庭和学校都朝着把孩子培养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的方向去努力,这当然最好。但是如果家校协同逼迫孩子,逼着孩子过度内卷,把孩子卷成身心双重不健康的人,那么这种“家校协同育人”不要也罢!而现实的情况是,老师已然布置了大量作业、考试、考核,孩子在学校的十几个小时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如果回到家里,等待他(她)的还有家长的额外作业和辅导班,请问孩子的喘气的时间在哪里?孩子的出口在哪里?孩子的身体和心理怎么可能健康?
家长脱嵌,就是家长首先要摒弃那些传统的观念,考上了大学就一定有好工作,现在这已经不是一个等式了。北大戴锦华教授曾提到了一组数据,直言自己被吓傻,北京的快递员里,硕士的比例居然有7%,本科生更是超过了13%。这事儿要是搁以前,谁能想到呢?其实不用吓傻,可以预见的是,本硕不断扩招的结果,就是将来会出现博士外卖小哥,这里并不是歧视外卖员的工作,而是学历的迅速贬值带来的必然结果,即使一个街道办的工作,因为有编制,也会有大把名校硕博去争抢,找工作本科是低配,硕士是标配,博士是高配,这在以前无法想象的事情现在都在变成现实,所以家长们要摒弃的是上大学一定就有好工作这种观念已经成为历史,而且前提是用十二年的过度内卷牺牲掉孩子的身心健康去上了一个大学,最后大学毕业即失业,这样的事实有多少家长能接受呢?
有人说上了好大学,找到好工作的概率也会增大,当然,从好大学毕业,有了硕士、博士学历进入大厂、公务员、事业编的几率确实大,收入也相应较高,但是高收入意味着高压力,996的生活并不一定适合你家的孩子,所以,家长会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是要一个身心健康的孩子,即使他(她)考不上大学,也不一定有一个好的工作,还是冒着他(她)身心遭受折磨的危险,逼着他(她)卷进大学去试水那些前途未卜的未来呢?最糟糕的结果是大学也没考上,孩子的身心也垮了,这种结果是谁想要的呢?谁又能确保自己家的孩子既能考上985,身心还务必健康呢?所以,家长的底线一定要足够低,才有可能在这个教育异化的时代保住孩子些许的身心健康。如果家长真的不在乎孩子能不能考上大学,而只在乎孩子的身心健康,那么你的孩子才有可能心灵上会脱嵌,至少在他(她)回到家里的时候。
林小英说:“人这一生不能只是谋生,还得干点别的。如果你不直接为谋生而做的事情越多,那你的一生其实就是越幸福的。如果你一生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为了谋生,那你这一生就是个苦役。”家长如果想明白了这句话,并能付诸实施,那么家长可能率先脱嵌,这样孩子也会有一个心灵的港湾。所以说如果要脱嵌,那么每一个家长先问问自己,我们能承受的底线在哪里?不论孩子考不考得上大学,他(她)都是我的孩子,那个独一无二的孩子,只要他(她)身心健康就好。这,你能接受吗?
王东,石河子大学师范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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